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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好的年华里爱过

大学同学思琪,大学毕业后和男朋友留在了那座北方的大城市里打拼。二人进入了不同的公司,但都是大型企业,工作节奏也是相当的快。由于勤奋加才干,不久,二人就都成为单位里的培养对象。在众人的眼里,他们是前途无量。

在最好的年华里爱过

可是,思琪和男友一直没有结婚。我曾问过她,她说,男友说要奋斗几年。

毕业后的第四年的春天,单位派我去天津参加一个培训。

报到后,办理了手续,我就给思琪打了电话。听得出她非常开心,让我等她来接。

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在培训机构的门前见到了她。

眼前的她服饰简单而典雅,妆容淡淡而精致,身材玲珑有致,好一个职场丽人。

相见欢喜自不必提。思琪让我带上简单衣物,住到她那里。我怕打扰了她,不想去。可在思琪的坚持下,我还是跟着她到了她的住处。

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我们沿着狭窄黑暗的楼梯一直走到了六楼。

这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屋,40平方米左右,很狭窄,客厅尤局促。我心下很不安,这晚上可怎么住啊?

思琪拉着我进了厨房,把冰箱打开,拿出一盒盒的半成品,手脚麻利地操持着。这冰箱和厨房面积比起来显得比较庞大。

很快,几个精致的菜肴就上了桌。思琪把煨着排骨冬菇汤的锅调成小火。拿出来一瓶红酒和两个水晶杯,然后拉着我上桌。我说:还是等廖伟回来吧。

廖伟,就是思琪的男友,虽然没听到他们结婚的信息,但他们一毕业就同居了,只是因为要拼搏一番事业,才迟迟未婚。

思琪恍惚了一下,没有说话,把开封了的酒倒进醒酒器中,又固执地拉我坐下。天还没有黑,室内却暗了下来,这个客餐两用的小厅没有窗户。思琪打开了餐桌上方的吊灯,暖黄的灯光布满房间里。那个低低的吊灯有个漂亮的薄纱灯罩,边上还有流苏。这灯罩的花色很熟悉,看我反复打量,思琪笑了,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买的那条真丝裙子吗?我恍然大悟。这思琪什么时候变得心灵手巧了。

看我不肯动筷,思琪沉默了一会子,告诉我:“我们年前分手了。”看着我错愕的表情,她淡淡地笑了笑,在两个杯子里斟上酒。

她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屏幕上是拼接的两个人照片,一个是思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很胖、头发不事修饰,衣服也潦潦草草的,一副憔悴苍老的样子,整个一个糙大嫂。另一個不是廖伟,也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说漂亮并不是说她容貌出众。这个女人模样一般,但是服饰别致有品位,妆容发式无一不精致,整体看上去优雅得体。和思琪的照片并在一起,真是天壤之别。

仔细端详半天,除了知道当时思琪的生活状态很糟糕,其它就是一头雾水。

看我纳闷的样子,思琪接过手机,放在一边,笑了。

“你知道这是谁吗?”我摇了摇头。

“是廖伟现在的女朋友,他们快结婚了。”

我腾地站了起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喂,婷婷。你别把下巴掉到酒杯里好不?”

“你还有心开玩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琪让我坐下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说:“毕业三年多,我们第一次见面,多不容易。来,庆祝一下。”我也端了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下。待第一口酒入喉。思琪说:我们边吃边谈,一个长夜呢……

思琪的故事并不超凡脱俗。

她和廖伟工作后,凭着二人的才干,很快成了单位的业务骨干。第二年廖伟就获得了提升,成了这个公司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职位升了,薪水涨了,工作就更忙了。二人商量后决定,事业发展要保一争二。于是,为了照顾廖伟,他们换租住的房子靠近廖伟的单位。思琪上班要换乘两班车,单程两个小时,高峰时落下一班,就又不止这么多了。

说是保二争一,而且廖伟也劝思琪不要那么辛苦,或者换个近一点的单位。但是思琪舍不得在单位一年的付出,心里还是想着也能获得更好的发展。于是,只能苦着自己起早点,给廖伟做好早餐,急匆匆赶车。到了单位就拼命地工作。她既想做得多而好,还不想加班。因为晚上下班,还得紧赶慢赶回去做饭。

说起她的工作效率和能力,老板都很欣赏,也旁敲侧击提醒她。在一个人人都主动加班的地方,加班已经是工作态度的一部分了。她这样,很难得到提拔。

可是思琪只能这样。她心里装着廖伟,和与廖伟共同的理想。她觉得,只要再辛苦些,目标达到了,就苦尽甘来了。

思琪收入不低,廖伟的工资比她的还高,并且都交给思琪打理,只留奖金零用。思琪也学着理家。她很节俭,吃的都是自己做。偶尔逢个节假日,廖伟想让她休息下,到外面吃一顿。她都不肯。其他的用度也能省则省。除了给廖伟置办一些应酬场合需要的衣物,她那两年几乎没有添过新装。她是想尽量多攒些钱,早点买套自己的房子,然后结婚生子,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辛苦疲劳的她忽略了自己,也忽略了廖伟。是什么时候开始,二人不再有耳畔枕边的窃窃蜜语?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廖伟常常晚归?她都没有了印象。

“为了两个人曾经的理想,我像一只忙碌的蚂蚁。只是我已经看不到别人的现在,也看不到现在的自己。”

那是一个周末。如果廖伟没有加班,那劳累了一周的二人一般都在这天睡个懒觉。可是这天,他们被廖伟的电话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廖伟抓起电话一看,就起身边接电话边往卫生间走。思琪看到,廖伟连拖鞋也没穿,身上是单薄的睡衣,就赶紧抓起睡袍送过去。在卫生间门外,思琪听到隐约的女声说话,还有廖伟低声在问,摔得重吗?别动,我马上过去。

廖伟出来匆匆换衣,说是单位有事,要去一趟。思琪虽有疑惑,却已习惯了不阻拦。

她寂寞地坐在那里,听着脚步声急促地下楼。突然看到玄关上的手机。急忙起身,拿起手机冲下楼,就看到廖伟钻进出租车的身影。她徒劳地挥动着手。谁知这时,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跳了出来:亲爱的,别急。我还好,我在家里等你。

思琪脑子里嗡地一声,正巧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坐进车里,只是指着前面远去的那辆车。

因为是周末一大早,这一路,车不多。司机是个大姐,她问思琪话,可思琪就像个聋哑人,一会低低头看看手机,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前面那辆车,什么也不说。

那辆车在一个小区的一栋楼下停下,廖伟跨出车门,急匆匆进了楼门。不多一会儿,就半搀半抱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又进了那辆车。车子绝尘而去。

司机问思琪,现在去哪儿?思琪只顾翻看手机,司机看到她翻出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女子就是刚才廖伟搀扶出来的。思琪突然冲司机惨然一笑,说了两个字:回去。

思琪回到家,把那女子的照片和短信拷到自己的手机里。然后洗脸梳头,看着镜子中粗糙狼狈的自己,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思琪说到这里,停住了。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我问。

不会,只有这一条短信。我翻找遍了也只有这一条。但是我在他的相册里看到这张女人的照片。等廖伟跑回来,看到我拿着手机。他脸色煞白,惊慌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手机里这个号码只有一条信息,难为他删得干干净净。照片只有两三张,一个人,总是那么精致的仪表,衬托出我此刻的狼狈。

廖伟也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他承认了这一切。

这女人是去年调到廖伟部门的,虽然不是多有才干,但凭借女性的细致和得体的处事,很快就被提拔为廖伟的助手。日久生情,又兼生活有情趣,常常有小心思带给廖伟惊喜。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他们之间也谈到过我,廖伟总觉得愧对我,难以开口。这下拆穿,他也轻松了。

我不恨廖伟,当初我们相爱是纯真而真诚的,这份爱给我们的青春染上了玫瑰色的色彩。不是所有人的青春里,都有这样义无反顾的爱。后来的离开,固然是他负了我,可也是因为我,只把目光放置在遥遥的未来,而忽略了一路相伴的旅途中,自己的姿态和色彩。他离开的,不是相恋时的我,而是一个陌生的粗俗女人。我们的奋斗难道就是把自己变得粗俗吗?

后来,我和廖伟分手了。我把所有的储蓄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寄回家中,让父母在家乡的小镇,买了套新楼房。这些年,我忽略了父母,这也算是我对父母的弥补吧。另一份给了廖伟,他不肯要,但我还是给他打到了银行卡上。

我重新租了这套房子,很小,但是离我公司近。我用一周的时间给这间房子换上了新窗帘,新卧具,布置得简单温暖。搬来的那天,也是个周末。我睡了长长的一觉,睡到自然醒,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吃了两块蛋糕。到商场买了一套我曾经很喜欢,当时嫌贵,现在却穿不进去的职业装,还有一台电子秤。回来后,我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和那个女人的照片拼接成屏保。我要提醒自己,让自己处于良好的状态,才可能拥有别人的尊敬和爱慕。

我们单位福利不错,有健身馆和游泳池。以前和廖伟在一起的时候,下班就急匆匆赶回家做饭。如今,我每天下班都在健身館里做瑜伽,然后不急不忙地回家,给自己做简单可口的饭。哪怕工作再忙,心情再不好,我都坚持料理好自己。我时常看看手机上这张图片。看看曾经的自己,和战胜自己的人。我就知道我没理由让自己过粗陋廉价的生活。

为了任何人都不能失去自己,这是这段感情留给我的最丰厚的馈赠。

思琪的语气淡淡,我却听得有些惊心动魄。几年的情感,败给了谁?收获了真理,失去了年华,这个账又怎么算?

听了我的感慨,思琪轻轻放下杯子。伸手从餐桌上酸奶瓶里那一束蒲公英的花中拈出一朵,将那鹅黄的花儿靠近鼻尖,轻嗅一会子,又递给我。

“你闻,好香啊。你看,春天里她开过,这有对错吗?我像她一样,在最好的年华里爱过,这就是我的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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