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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至诗作中的基督教因素

20世纪30年代留学德国的冯至,曾经给一个多年的朋友鲍尔(Willy Barer)写过一封信,这封信非常值得注意:

冯至诗作中的基督教因素

我白天黑夜都在苦思冥想,既不能看书,也不能写东西。现在我来回顾一下上周是怎么渡过的:我觉得上一周就像一个深沉的夜,一个无梦之夜。我不理解,日子为什么过得这么快,而那些日子里每一分钟却又像一个跛脚的老太婆般慢慢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也不理解,我这个“异教徒”为什么会受这个古老的基督教节日情调所感染,并因此觉得一切都跟平常日子不一样。——一句话:这次我以自己的方式深深地体会了耶稣节。

在《杜伊诺哀歌》里有一句诗是这样的:“因为美只不过是恐怖的开始……”我每次读到这术诗句,心里都怀着极大的震悚。世界是深沉的,还有许多秘密未曾揭示。美和一切庄严的事物所要求的只是放心大胆地去将其把握和忍受。但是在这些东西面前我总是惊讶地停步不前,没有足够的勇气踏进去。我对十分了解人生的中国古代哲学家、对善于克服种种困难的你们德国的伟人心怀敬仰,但对“人生”却感到恐惧。我始终把自己看为古老、衰落的中国上一代的儿子。我在预感,有感觉……就是行动太少。在宁静的圣诞夜我觉行我的危机像是体内的疾病,正在加剧,将会急性发作。1)

在圣诞节这一特殊的时刻,处在内心危机中的一个中国“异教徒”,受到基督教气氛的感染,并且“以自己的方式深深地体会了圣诞节”,这种情境是有普遍的隐喻性的,极为准确地传达出中国作家与基督教的特殊关系。如果我们不是把宗教看作概念教条和伦理的体系,而是看作对某一种宗教性的经历中所发生的事情的沉思和心灵的方向,在这一些陈述中,我们可以发现身为一个诗人,冯至虽然没有皈依基督教,但他对心灵困境的探索是与宗教性沉思联系在一起的,并且这是通达诗歌的形式得以体现的。

一、从语言、意象的角度看冯至早期诗歌中的基督教因素

作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冯至的抒情不是在自身的生活之外寻求美的消遣,而是从自己存在的最内在的困境出发的深刻独白,这种特殊的抒情气质使他的写作很早就与基督教话语形成了若隐若现的关联。2)如果考察他早期《北游及其他》等诗作,会发现基督教的语言和意象,已经开始渗透进来。下面主要从两种类型进行简单分析:

1、 上帝或神

基督教话语模式的介入,在冯至早期诗作那里,一种类型表现为“上帝”或“神”的词语借用,有的含义比较单纯,显示出一种青春浪漫式的调子,比如,组诗《归乡》,第七首《祈祷》:

神啊!你笑拈着的花儿,/我怀里仿佛有了一朵!/它正在慢慢开放,——

/我心儿是怎样的/一种温暖难言的微痛啊!//……//天天唱着歌儿,/唱到灵魂颓丧了:/无远的女郎的笑语啊,/灵魂便蝶一般的飞翔了;/眼前的女郎的幻象啊,/灵魂便饮酒一般的沉醉了。/神啊!这是件罪过吗?//神啊!假如这都是罪过,/我就要向你乞求了!/请你多给我一些智慧;/我要隔绝了这个人间,/去作古代比丘的生活——/使这花儿好好地开/好好地谢呀!3)

“神”在这里无疑是生命的最高主宰,在诗中它的形式功能在于设置一个至高的点,以便形成诗歌的倾诉,、祈愿结构。生命和爱情在诗人的心灵中酝酿时,带来一种激情,这种激情的汜滥给诗人带一种“微痛”,带给他一种对自我的诘问和负罪感。此时,诗人像古代以色列王所罗门那样,宁可要“多一些的智慧”。生命和爱情的开放和智慧者的所有荣华,它们如果也不如一朵“野地里的百合花”的一生,诗人宁愿要“多一些的智慧”,像那一朵花一样穿戴创造者的妆饰,因为我们的智慧永远无法把握,也无法看清造物主的智慧和意志。4)上述对自我生命的盘问,无疑充满了青春的气息,重要的是,“神”仍是外在的,人与神之间的关联只放在前者对后者的祈告上,更准确地说,在形式上“神”与人的结构是支配性的,这一点也表现在下面的诗句里:

我今宵的生命/被握在神的手中,/他一点儿也不肯放松。//让月亮满了还要满,/果子熟了还要熟——/难道说一切的往例/如今呀,都已变更?//我渴望着明天,/明天的相见——/漫长的今宵啊,/竟似一个垂危的人,/冷酷的上帝指着他,/“不准死”!

——星期五的夜晚5)

在这里,“神”虽不是祈告的对象,但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我们感到生命的沉重性,像“漫长的今宵”,在神的手中,被他握住的生命使我们承受不起它的重量。这种驾于个体之上绝对的支配性带来的沉重感,还表现在反复的语句中:“让月亮满了还要满,/果子熟了还要熟——”。“反复”的形式,在传达着“神”支配性的永恒存在,这种反复还出现在《艰难的工作》中:

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

我的夜是这样的空旷,

正如那不曾开辟的洪荒。

他说,你要把你的夜填得有声有色!

从洪荒到如今是如此地久长,

如此久长的工作竟放在我的身上。

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

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

我一人是这样的赤手空拳,

我不知如何是工作的开端。

他只说,你要把你的夜填得有声有色!

我如果问何处是工作的开端,

他便板着面孔静默无言。

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

……

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

九万里的人们都在睡眠,

九万里的星星向我无情地眨眼。

终于没有一缕的声音、一丝的颜色——

没有开端的工作便已沉入深渊,

没有工作的身躯为什么不化做尘烟?

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6)

在这里,每段落的第一行和最后一行都反复出现“上帝啊!给了我这样艰难的工作——”这字句,这种反复感还在一个句子里重新反复:“又问了问”,“吹的吹”“流的流”,这一切都在表现生命的沉重感。并且在不断反复的一些词语中这种沉重感进一步加剧:“空旷”、“洪荒”、“久长”、“空拳”、“彷徨”、“着慌”、“深渊”等,不断出现的“ang”“uan(g)”,使无眠的诗人对生命的沉郁感更加沉重、幽暗。7)在共有五个段落组成的整首诗中,每段的第四行都具有一种强烈的递进关系:

他说,你要把你的夜填得有声有色!

他只说,你要把你的夜填得有声有色!

怎样老友才能把我的夜填得有声有色?

我一心一意地要从那里望出一些声色,

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填满了声色?

终于没有一缕的声音、一丝的颜色——

不难看出,上述诗句,虽然内涵各不相同,但在使用基督教的因素时,都朝向一种模式,即:绝对存在者与个体间的支配关系,这不仅是主题层面的问题,重要的是,它对直接成为诗歌的构架、展开的方式,人对“神”的反复祈告、诉说是其主要表现,从到生命的挣扎,再到无奈的叹息中,“反复”形式则表明这种焦灼的祈告不能终止。在这里,我们看到神或上帝词语的运用,在效果上形成的是这样一种没有尽头的内心独白,作为虚拟的对象,神或上帝的出场只是表明现代人的生命困惑,对这意义的质问悬而未决的状态问题,包含一种现代性思索,但这种思索只是一种内心的焦灼,而“上帝”的出场只是衬托这一焦灼不可化解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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